第三章
艾莉丝的躯体在我怀中变得僵硬，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蓝白色。她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，微微反射着周围冰镜的冷光。我伸手探向她的颈动脉——没有跳动，只有刺骨的寒意。
冰霜守望者悬浮在十码外，它那由旋转冰晶构成的”头部”微微倾斜，似乎在观察、等待。被冻结的猎人们保持着惊恐的表情，像一组栩栩如生的冰雕。
我的血液在烈焰蔷薇的作用下沸腾，与周围的极寒形成鲜明对比。汗水刚渗出毛孔就结成冰碴，但体内却像有熔炉在燃烧。这种矛盾的感官几乎让我发狂。
“你想要什么？”我对着守望者咆哮，声音在寂静的冰镜领域中回荡。
守望者没有回答——如果它能说话的话。它只是再次在空中划出那个闪烁的符文，这次更加复杂，带有某种古老韵律。符文飘向艾莉丝的尸体，在接触她胸膛的瞬间，她的整个躯体亮了起来，像一盏冰灯。
我本能地抱紧她后退，另一只手抽出战斧。斧刃上的符文——我从秘银矿坑带出来的那柄——开始泛出微弱的红光，与烈焰蔷薇的热量产生共鸣。
守望者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。它突然向前飘动，动作快得不像实体。我勉强侧身避开，但左臂还是被它修长的手指擦过。毛皮护臂瞬间结冰，皮肤传来被灼烧般的剧痛——极寒造成的灼烧感。
“该死的冰雪精灵！”我怒吼着挥动战斧。斧刃划过守望者的躯干，带起一阵蒸腾的雾气。它发出高频的尖啸，像冰层断裂的声音放大百倍。
这一击似乎伤到了它。守望者后退了几步，被劈开的部位缓慢地自我修复，但速度明显不如之前。我注意到斧头留下的伤口边缘呈现出焦黑色，就像被火焰灼烧过的木头。
烈焰蔷薇。一定是药丸的效果传递到了武器上。
我喘息着调整握姿，把艾莉丝的身体护在身后。她的状况没有变化，依然是那具完美的冰雕，但体内闪烁的蓝光变得更加强烈了。
守望者再次移动，这次它没有直接攻击我，而是飘向那些被冻结的猎人。它细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红胡子的胸膛——
——猎人的身体瞬间崩塌，化作一堆晶莹的冰尘。一股蓝白色的能量流从冰尘中升起，被吸入守望者旋转的冰晶头部。吸收了这股能量后，它刚才的伤口愈合速度明显加快。
“不！”我冲向另一个即将遭殃的猎人，但守望者比我更快。它像一阵寒风般掠过剩下的四个猎人，将他们全部转化为冰尘和能量。每吸收一个，它的形体就变得更加清晰、更加实体化。
现在我能看清它的”脸”了——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。旋转的冰晶中心隐约形成了一张模糊的人面，带着某种远古的、非人的威严。
我的时间不多了。烈焰蔷薇的热量正在消退，寒意重新开始侵蚀四肢。我快速扫视周围，寻找任何可能的优势——
艾莉丝的法术书。它就躺在不远处的冰面上，书页无风自动，散发着与守望者相似的蓝光。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。
我猛地冲向法术书，同时感觉到守望者向我袭来。寒气像实质的墙壁一样压迫着我的后背。就在它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的后颈时，我向前扑倒，战斧顺势劈向那本诡异的书。
斧刃与书页接触的瞬间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蓝白色的能量波呈环形扩散，将我和守望者同时掀飞。我重重摔在冰面上，滑出十几码远。
法术书没有被摧毁——斧刃卡在了书页之间，那些泛着蓝光的纸张像活物般缠绕着金属。更奇怪的是，艾莉丝的躯体突然坐了起来，她的眼睛——现在完全变成了冰蓝色——直视着守望者。
“容器……已满……”一个不属于艾莉丝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，低沉而空洞，”仪式……继续……”
守望者停下攻击，向”艾莉丝”行了一个古怪的礼，双臂交叉于胸前。我趁机拔出靴子里的小刀，向它投掷过去。小刀精准地命中守望者的”脸部”，打散了那团旋转的冰晶。
它发出痛苦的尖啸，修长的身躯剧烈抖动。”艾莉丝”也同时抽搐起来，仿佛与守望者共享痛觉。
我拖着冻伤的腿爬向战斧，它仍然卡在那本诡异的法术书中。当我握住斧柄时，一股电流般的感觉顺着手臂窜上全身。突然，无数画面涌入脑海：
——一座水晶宫殿矗立在冰川之巅，天空中盘旋着巨大的冰龙；
——七位穿着蓝袍的施法者围成一圈，中间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球体；
——球体破裂，黑暗涌出，吞噬了其中六位施法者；
——最后一位施法者将自己冰封，与黑暗一同沉入湖底……
幻象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。我喘着粗气，发现自己跪在冰面上，双手仍然紧握斧柄。法术书现在完全打开了，书页上的文字正在重组，形成新的段落。
守望者已经恢复，它和”艾莉丝”同时转向我。我绝望地意识到，自己面对的是两个敌人——或者说，一个敌人控制着我的朋友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艾莉丝冰晶躯体的胸口突然迸发出一道银光。一个精致的月亮与星辰图案浮现在她皮肤表面——银月学院的防护咒印。守望者像是被烫伤般后退，而”艾莉丝”则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“托……瑞克……”这次是艾莉丝真实的声音，微弱但清晰，”书……第……137页……”
我毫不犹豫地翻动法术书——令人惊讶的是，尽管被斧头劈中，书页依然完好无损。第137页上画着一个复杂的五芒星阵，中央写着一段精灵文。
“我该怎么做？”我喊道，同时警惕地盯着徘徊不前的守望者。银月咒印的光芒正在减弱，它很快就会再次进攻。
“念……出来……”艾莉丝的声音越来越弱，”用……古语……”
我扫视那段文字。精灵语我懂一些，但这明显是更古老的变体。只能赌一把了。
当第一个音节从我口中吐出时，周围的冰镜同时震动。守望者发出愤怒的嘶吼，不顾银光灼烧向前冲来。我加快语速，声音在寒风中颤抖但坚定。
第三个词时，法术书开始发热。第五个词时，我握着斧柄的手掌被烫出水泡。第七个词——
守望者的手指离我的眼球只有一寸距离，突然停住了。整个冰镜领域陷入诡异的静止。飘散的雪花凝固在半空，呼啸的风声消失无踪。唯一还在移动的是法术书上的文字——它们正从书页上浮起，在空中重组为锁链的形状。
锁链缠绕上守望者的身躯，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。它挣扎着，但每动一下，锁链就收紧一分。与此同时，艾莉丝体内的蓝光开始流向书页，像倒流的河水。
“继续……念……”艾莉丝的声音现在更清晰了，但充满痛苦。
我强迫自己完成咒语的最后部分。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，整本法术书爆发出刺目的白光。我不得不闭上眼睛，只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。
再次睁眼时，冰镜领域消失了。周围恢复成普通的雪地，阳光甚至透过云层洒下几缕金线。守望者不见踪影，只有地上的一滩冰水暗示它曾经存在。
艾莉丝躺在我身旁，身上的冰纹褪去了大半，但皮肤仍然苍白得可怕。她微弱地呼吸着，睫毛上的冰晶融化成水珠滑落。
“艾莉丝？”我轻轻拍打她的脸颊，”能听见我说话吗？”
她的眼皮颤动，但没有睁开。嘴唇微微张开，呼出一缕带着蓝光的寒气：”它……还在……我里面……”
我这才注意到，她的瞳孔依然保持着那种不自然的冰蓝色。而更令人不安的是，当我们皮肤相触时，我能感觉到一丝寒意正从她体内流向我的手指。
法术书躺在不远处，现在看起来完全普通了——除了第137页那个被烧焦的五芒星痕迹。我把它塞回背包，然后检查艾莉丝的伤势。
她的右臂仍然部分结晶化，但至少现在有了脉搏和呼吸。我匆忙收集了一些还能用的装备，包括红胡子掉落的几支箭和一把没被完全冻坏的短弓。
“坚持住，学者，”我一边用斗篷把她裹紧，一边低语，”我们得离开这里。那东西可能还会回来。”
艾莉丝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。她的眼睛猛地睁开，完全变成了冰蓝色，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。
“托瑞克·霜痕，”那个之前听过的空洞声音再次从她口中发出，”你干扰了古老仪式。”
我僵住了，手慢慢移向斧柄。”你不是艾莉丝。”
“这容器很合适，”声音继续道，”但不够完整。我需要更多。”
“放开她。”我咬牙道。
“她自愿成为容器，”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，”为了知识。所有学者最终都会走向疯狂，不是吗？”
我回想起艾莉丝提到她是来调查”古代遗物”的。她是否知道更多内情？甚至……主动寻找守望者？
“你想要什么？”我重复了最初的问题，但这次语气平静。
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，像是微笑。”解放。完整的解放。这个精灵……只是开始。”
艾莉丝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，冰蓝色从眼睛开始褪去。她大口喘息，像溺水者刚被救上岸。”托瑞克……它要……苏醒……冰下的……”
然后她再次昏迷，但这次看起来更自然，像是普通的昏睡。我迅速检查了她的状况——冰纹继续消退，体温虽然低但已在可接受范围内。
远处传来号角声。独林镇的守卫队终于出动寻找失踪的猎人了。我本该感到 relieved，但心中只有更深的忧虑。
我看向那滩正在蒸发的冰水，回忆起幻象中看到的水晶宫殿和七位施法者。艾莉丝体内的东西——无论是什么——只是更大阴谋的一小部分。
而更可怕的是，当我把她抱起来准备迎接守卫队时，我分明听见耳边响起一个低语：
“你也是容器候选，托瑞克·霜痕。秘银矿坑的幸存者……多么完美的载体。”
声音消失后，我左手的旧伤——那个在矿坑里留下的、形状像符文般的疤痕——开始隐隐作痛。自从那次事件后就再没有感觉的疤痕，现在正泛着微弱的蓝光。
